欧德绪诗话：一句都无也是诗 ——读张弼五绝《游金山寺》

杨柳河桥

一句都无也是诗
——读张弼五绝《游金山寺》

做一首绝句也得有四句，如果一句也想不出，怎么会有一首诗呢？明代
书法家张弼就做成了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其诗云：
游遍金山寺，都无一句诗。
诗中写不尽，只许此心知。
此诗题目《游金山寺》是节短的题目，原题为：游金山寺僧官出纸索书
遂以四句破俗并写唐宋诗数首云。长题犹如小序，交待了成诗的缘由。张弼
书法很有名气，所谓“书学怀素，名动四夷”（董其昌语）。张弼游寺，寺中
管事之人，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直接拿出纸来，要张弼留下墨宝。名寺
僧官要字，张弼定是要写的，但其心中却可能隐隐有些不满。为什么只要他
的字而不请他题诗呢？张弼也善诗文，且自称：“吾平生，书不如诗，诗不
如文。”所以，张弼不仅挥毫抄录唐宋名家诗作以留字，还写下“四句破俗”
来留诗。“破俗”二字，表明张弼是故意将诗写得不同凡响。金山名寺，古
往今来，题诗的大家实在太多，再写一首平平常常的诗作，那些僧人怎会看
得上。惟有一反俗例，才能赢得另眼相看。张弼把诗题写这么长，就是要说
清自己为何要题诗，为何要题这样一首诗。
再看四句诗，也确实不同凡响。前两句就是一个急转弯。起句“游遍金山寺”，
按通常的路子，应该是接一个赞叹的句子。但张弼偏说“都无一句诗”。那意
思分明是说，你金山寺虽是名声在外，但我游遍了，一点诗兴也没激发出来。
就看这两句，哪还像个游寺之人，更像是个来砸场子的。若是僧人们正看着
张弼在写，定是目瞪口呆了。然而，好个张弼，大笔一挥，再
来一个急转弯，将胸中自有感慨，但一时无法言说，也言说不尽的意思写出。
“诗中写不尽”，是给“都无一句诗”来个急转式的解释：我游寺之后，自
然是感慨万千，只是一时无从说起，并不是没有诗兴，而且即使用诗来写也
是写不尽的。至于诗人的感慨到底是什么，尾句“只许此心知”，再卖个关
子：敬请原谅，不便相告。对于僧人们来说，有了这后两句，自然就可以从
礼赞的角度去解读了；而且原先只要字，现在又意外得赠别具一格的诗，应
该是再开心不过。对于张弼来说，则是借此机会，一展诗才——我的诗比字
好，这首诗是不是可以做个证明呢？
平心而论，这首诗也确实是别具特色的。一是在结构上极尽一转再转之
能事。所谓文喜看山不喜平，诗歌虽短，也是如此。刘熙载《艺概》有云：
“然即短至绝句，亦未尝无尺水兴波之法。”⑴此诗显然是在杯水之中掀起
了大波澜，而且转折之处，初转出人意料，再转即入情理之中，很是得法。
二是巧妙地运用了避实就虚的写法。除首句概写游寺外，再无正面直接写寺
之句，只写胸中有无尽难言之意，给读者留下极大想象空间，让人回味不尽。
特别是再回头读诗题，“只许此心知”的含义显得特别丰富，而读者自有会
心之品味。
一句诗也没有，但张弼却就这样做成了一首传世之作。

春水

真能摆和！

春水

也是文人的本事。

成都苏刚

一句诗也没有，但张弼却就这样做成了一首传世之作。】茶壶倒饺子，起码有饺子在里面啊。

成都苏刚

就看这两句，哪还像个游寺之人，更像是个来砸场子的。若是僧人们正看着张弼在写，定是目瞪口呆了。】有点像纪晓岚了。
有一次，乾隆正在赏花，纪晓岚恰好入宫奉事，乾隆别的事暂不问他，却指着那些鸡冠花说以此为题，作首诗如何？说完望着他神秘兮兮地笑。纪晓岚略一思索吟道鸡冠本是胭脂染，体态婀娜满红光。这是就红鸡冠花而言的，不料乾隆从背后拿出一朵白鸡冠花来笑着说你说错了，这是白的啊，纪晓岚于是立即改口说只因五更贪早起，染得满头尽白霜。

成都苏刚

成都苏刚 发表于 2022-10-21 08:17
就看这两句，哪还像个游寺之人，更像是个来砸场子的。若是僧人们正看着张弼在写，定是目瞪口呆了。】有点像 ...

还有一个著名的。五个女儿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养个儿子会做贼，偷得蟠桃供母亲。

成都苏刚

五个女儿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
养成儿子皆当贼，偷得蟠桃供母亲。

成都苏刚

成都苏刚 发表于 2022-10-21 08:23
五个女儿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
养成儿子皆做贼，偷得蟠桃供母亲。

这样平仄就对了

杨柳河桥

春水 发表于 2022-10-21 06:46
也是文人的本事。

思路独特啊

杨柳河桥

成都苏刚 发表于 2022-10-21 08:24
这样平仄就对了

还有这个：

话说有一天，当时的皇帝朱棣忽然想要考考解缙的才华，就对解缙说：“解爱卿，你知道昨天晚上皇宫里出生了个小皇子吗？你给朕写一首出来。”

解缙一想：“没难度啊。”立刻吟出了第一句：“君王昨夜降金龙。”

还没等解缙继续说呢，皇帝拦住解缙的话头，直接说：“其实生的是女儿。”

解缙一想：“这皇帝，该不是拿我开涮吧？不过也没问题。”立刻吟唱出了第二句：“化作嫦娥下九重。”（嫦娥，是女的。）

皇帝一见难不住解缙，立刻又有了鬼主意：“可惜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解缙心里想：“这摆明了是故意刁难我啊。呵呵，皇帝套路深，我要回农村。不过还难不倒我呢。”于是他念出了第三句：“料是世间留不住。”（人间留不住，就是死了的意思。）

皇帝心里想：“解缙反应不错啊，我要出绝招了！”于是就说：“这个女娃的尸体已经丢到水里了。”

解缙心里想：“还好一首诗只有四句，皇帝想刁难我也没办法了。”赶紧说出了第四句：“翻身跳入水晶宫。”